31.8.09

脫離現實



出身清貧的人,心裡總有一條草根,埋於不為意的暗處,對於錢能買甚麼,會有一番體會,長大了,如果賺到錢,喜歡享受,理所當然,數千元嘆一支紅酒,過百元嚐一隻生蠔,吃得起,就是人生,能補償以往的匱乏,吃過了松露,還好像攀上了上流,口中那股香氣,告訴你不再是窮人。
不過,就算你現在已晉身為甚麼公司的高層,每月賺幾多個十萬八萬,只要你以前嚐過五毫子一碗的狗仔粉,就沒有可能覺得它值五百元,就算把通脹計算在內,這一千倍的升值也是匪夷所思的。
當然,沒有狗仔粉賣五百元一碗,這不過是個比喻,要說的是,貴的東西應該貴,便宜的東西,就讓它便宜好了,這樣比較合符現實,可是,地球會務實地運轉,世界卻不會老實地運作,有些東西,尤其是所謂的潮物,只要刻意包裝一下,借傳媒雜誌明星吹捧幾下,就可以飛上支頭,脫離現實的賣高十倍價錢,聽來真的好像有點瘋狂。
例子有很多,譬如某南美品牌的人字拖,未必有甚麼設計,也不過是一片橡膠加一條人字形像膠帶,我不懷疑它用料優質,但款式就跟以往那些大陸製的人字拖沒有兩樣,就算鞋上的圖案有多別緻,顏色有多艷麗,穿了上去就甚麼也看不見,如果回歸實體的話,大概值二三十元,但時裝界就是有本事把它捧成潮流聖物,成為奧斯卡名星禮品籃的指定禮物之餘,連Jean Paul Gaultier也說:「這品牌所代表的是舒適又具原創性的時尚精神。」如此高深的人字拖,放到連卡佛,一對就賣二三百元,值與不值不知道,不過,一看見價錢牌,我心裡那條草根就牽動了我的神經,一隻要百多元,以後如何放膽玩飛拖鞋鬥遠?
可能我個是潮流白癡,那些甚麼日本殿堂級潮流教父的創作品牌,我從來不覺得要趨之若鶩,本地潮人的推介也很沉悶,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人,說差不多的話題。今期某某雜誌說某某手袋大玩甚麼甚麼圖案,限量發售,每個$2399;下一期某某運動鞋又與某某品牌以甚麼甚麼藝術Project的名義大玩甚麼crossover,每對$1599。對於我們這些著菊花牌穿白飯魚長大的人來說,這一代人都中了毒。潮牌與嫩模一樣,都是商人與傳媒吹捧出來的產品,年青人在潮流泡沬中成長,自然演化成社會問題。
低下階層的學生哥在物質思潮下,自覺與社會脫軌,向上爬的階梯越來越難走,便宜的K仔更易尋得快慰。學生妹也覺得,自身價值不及一個手袋,反正朋儕間都把賣淫淡化成援交這種潮流玩意,玩著玩著還有收入,開工的時候,放下真實的自己,化身為一個虛擬的角色,隱沒於社會的暗處,虛虛實實之間,迷迷惘惘,渾渾噩噩。
有怎樣的社會,就有怎樣的潮流,潮流可以創造價值,更可以改造價值觀。在這個以電腦網絡連繫人際關係的社會,活得真實只是生活的一半,潮流要人脫離現實,脫離甚至反抗現實才有資格做潮流中人。對於各位父母,各位管治香港的大叔大嬸們來說,這些不知所謂的廢話,你們能了解幾多?

投訴大觀園



為甚麼吉百利廣告可以收到二百二十宗投訴呢?投訴者的理據大概就是怕教壞細路,小朋友有樣學樣。
擠眉弄眼為何導致家長反感,如何令小朋友的眼部肌肉勞損,如何扭曲面容導致破相影響運程甚至變得賊眉賊眼,都是很難一概而論的,子女都是寶,受保護,理所當然。不過現今城市人心靈也實在太脆弱,所以太認真,只不過是搞搞笑,犯不著反應過敏。
上網翻查資料,原來不少廣告曾被指教懷細路,在親子網站的討論區很易就找到類似的批鬥,舉幾個例:
投訴「岡本安全套氣球篇」:內容講及一班人開派對,有一個氣球怎樣也踏不破,原來那是一個被孕套。
那位投訴的家長說:「起初我哋兩公婆都不為意,但有一晚我八歲的兒子問我這是否氣球……我才仿然大悟。跟著便投訴至廣播事務管理局,但他們的回應十分官僚,真是投訴無門。」
討論區的回應是這樣的:「我個仔五歲半,睇完個廣告話要買呢個唔爆嘅氣球呀!」另一位也很擔心的說:「我個囡囡要我買畀佢玩呀!!!」三個歎號。
火爆一點的會說:「好心廣管局唔好不食人間煙火啦,乜都無做就話冇問題……特首啲仔女都大囉,唔會有我哋嘅苦腦。」也有「政府無能,廣管局更無能」等言論。
投訴「易極薄荷糖」:內容講及一對情侶在升降機內擁吻,廣管局不受理。討論區這樣討伐:「即係叫你下次露點先好投訴呀。」
另一個回應說:「但升降機內擁吻已經足夠教壞細路啦。」有家長又說:「每次見到我都會即刻轉台,唔想個仔見到。」
之後又有個古怪的回應:「作為一個成年人,這廣告沒問題,但如果有小朋友的話,就唔同……係意識不良,相反如童畫故事裡,白馬王子同白雪公主一起過快樂生活,互相擁吻,我就可以接受。」
投訴香港寬頻「豈有此理」:家長要投訴的是:「搞到我個仔成日講豈有此理。」另一個說:「坐巴士又見到,落樓下又見到,我兩個仔一日唱到黑,見到個廣告又唱,我煩到就嚟要打仔。」
此外討論區亦有說Canon HF11的接吻廣告教壞細路,7-11「畀女飛」廣告教壞細路,板前壽司那個低胸色誘小朋友廣告,更有人說教壞大人。
翻查廣管局的紀錄,也有些惹笑的投訴,例如投訴曱甴藥餌的廣告出現曱甴,令小朋友感到不安。另外有健康產品廣告,主角在做引體上升運動,一位觀眾投訴,廣告描繪一雙腳懸在半空,令人以為有人自縊的錯覺,內容意識不良。
誰是誰非,其實大可一笑置之。不過越看投訴,我越喜歡做廣告,因為我這刻才知道,我們的影響力原來可以勝過天下父母。家長們,你不是太小覷自己嗎?

民間智慧


在創意提案的會議上,不同的廣告客戶都會說差不多的話:「你們創作人都太聰明了,這個點子,我擔心普羅大眾看不明白。」
是恭維還是攻擊,我現在還不夠智慧去搞清楚,總之,賣花生油好、賣電油也好,客戶都喜歡說這種話。初入行的時候,我的主要工作是為一家超級市場創作廣告,客戶最常掛在口邊的話就是:「師奶都很蠢,你們的點子要再淺白一點!」
客戶的立場,可以理解,有時創作人的思想就是喜歡鑽來鑽去,找個刁鑽的角度說一個平凡的賣點,鑽得太深,未能抽身,點子原來沒有與受眾的思維接軌,產生了落差,客戶的意見,也許是客觀的意見,未必無理,不過我反對普羅大眾比創作人蠢的說法。
看日蝕的那一天,再一次印證了這個想法。
先說我,準備不足,於是唯有自作聰明地拿了幾副太陽眼鏡走到海邊看太陽,結果甚麼都看不見,沒有變盲算是走運。垂下頭來,發現身邊的群眾無所不用其極,創意爆棚,心裡甘拜下風,原來看太陽的方法至少有幾十一百種。
身邊有位年青人,一副攝影重裝備,腳架,長鏡頭配上濾鏡,坐在膠椅子上看相機的屏幕,很優游。
他身後有位十二三歲的小伙子更厲害,在這個8GB手指賣$199的年代,不知從那裡找來一隻1.44 Floppy磁碟,趟開上面那塊金屬片,裡面原來是一張半透明的茶色膠片,放到眼前抬頭一看,清楚影像直印視網膜。
這時候,前面有位女士,拿著一張X光片,舉起自己的內臟看日蝕,也算是個奇觀。我在猜,那是一個肺、盲腸、盤骨還是子宫呢?向上蒼高舉自己的胃潰瘍,好像很有型似的。
之後在十字路口,一名八旬老婦在自己的生果店走出來,拿著燒焊的面罩靜觀天象。天呀!十字路口、老婦、生果、燒焊面罩、日偏蝕現象,風馬牛不相及,不是坐在冷氣辦公室就可以隨便聯想出來的關係,一位蠢師奶懂得找來一個燒焊面罩來凑熱鬧,既安全又清晰,民間智慧,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
叫人拍案叫絕嗎?還未算。晚上我哥來電,談起日蝕,他淡淡然的說:「我在茶餐廳,剛好坐在窗邊,陽光照到枱上,於是便把那膠茶杯移到陽光下,從茶的反映看日蝕,還涼著冷氣,吃著早餐。」聽罷,我五體投地。
這個故事沒有甚麼教訓,但可借題發揮說明兩件事:
一:人人皆有智慧,如果要做智力測試,普羅大眾的一般智商不會低於廣告創作人,所以廣告應該要更聰明才可滿足聰明的群眾。
二:一個難題(如觀測日蝕),不只有一種解決方法;看一件事,不只有一個角度。只要動動腦筋,多運用側面思考,平凡人也可創造不凡。世上沒有蠢人,只有不肯用腦的人。

十萬元的煩惱


十萬,一個尷尬的金額,不算多,也絕對不少。
一千幾百,買不到慾望,也買不到教訓,一粒花生,始終有限。一千幾百萬,大部分人都沒有,甚至窮一生也沒有,這筆巨款只是幻想,根本不會干擾一般人的日常生活。
所以十萬元這個數目最乞人憎,假如你是個月薪二三萬元的上班族,只要努力工作,兩三年內,銀行戶口不難出現這筆數目;要是你不努力工作,找財務公司借十萬也不是天方夜譚,那些放債人總喜歡把自己包裝成友善的救世主,有情有義,看得見你的負擔,易借也易還,借錢變成合法合情合理的日常經濟活動,借一千無用,借一百萬等如找死,借十萬剛好,是一個好像負擔得起的奢侈數目。
你說十萬元很多嗎?早前大跌市,你的投資戶口也少了十萬,你現在依然健在,那時的傷口早已結焦,說不定早幾晚還在吃和牛與拖羅。你說十萬元很少嗎?有幾多貧窮線下的人,等待你伸出援手,一筆過捐十萬元出來,你有這份豪氣嗎?就算不扮聖人,要你立即拿十萬元積蓄出來環遊世界,你也未必捨得。
當戶口的錢去到十萬這個數目,這筆錢就會為你的人生賦予選擇權,錢可以贖回慾望,結婚、裝修、買車、旅行、生仔、抽新股甚至做些小生意,人生就是要花很多個十萬,去完成一個又一個的心願,令人生得以向前走。所以,當戶口的錢不到十萬元,你基本上無辦法「升呢」。
然後,當你提升到另一個人生階段,用很多個十萬元買回來的願望會統統變成你的負擔,房子要供、車子要養、小生意要守,新股股價插水還害你變成大閘蟹,一時衝動離婚的話,要給贍養費之餘又要供書教學,於是,戶口又必需至少留有十萬元,不是買慾望,是買一個安全線,給自己解決問題。
此時此刻,如果有位親友問:「可否借十萬元給我?」 這下子就麻煩了,要是一千元的話,問題就易解決,但這個你好像負擔得起的奢侈數目,一但跟人際扯上關係,這十萬元的安全線就變成你自設的陷阱。十萬元重要,還是這個人重要呢?你跟他的關係,究竟值多少錢呢?拉鋸中,金錢蒙敝雙眼,人性浮現,善心、猜疑、理性分析、人身攻擊,完全因為錢,然後你驀然發現,原來每一段關係,都有一個價錢牌,最後你要從回憶檔案室中,重塑他在你心中的價值,是真金白銀的價值,想到這裡,慨嘆唏噓,無論借與不借,足夠讓你失眠幾晚,在牀頭看著日出,你會想,如果自己沒錢,也不錯。
假設香港有一百萬個生活在貧窮線以下的人,假設香港有二十萬個食飽無憂米的有錢人,香港就有五百八十萬人,有機會有十萬元的煩惱,中產夾心人,永遠最難做。

按樽


早前在中環巧遇蘭桂芳啤酒節,七月天,也可感受聖誕節才有的市集熱鬧,難得嘉年華。
啤酒節源自德國的巴伐利亞,德國人叫啤酒節做Oktoberfest,因為啤酒節會在每年的十月舉行。我去過兩次慕尼黑,可惜都不是十月。
不過我去過他們的聖誕市集,在太陽離北半球最遠的日子,氣溫零度以下,冰凍啤酒不是寵兒,換之而來的是Apfelwein,蘋果酒,以傳統玻璃杯盛載,熱騰騰的,合十抱著,捨不得放手。
杯子精緻,喝過後你可聊作紀念品,但大部分人都會還給檔主,而檔主就還給你五毫子歐羅,一如我們熟悉的按樽制度。
這次在蘭桂芳遇上啤酒節,大小檔口都以豬膽形長酒杯賣酒,用這種只在啤酒競飲大賽才會用上的杯盛酒,好像多了幾分專業。我一手交錢,她一手交杯,我才發覺我一手拿著的是一隻膠杯,剎了幾分風景。酒跟玻璃,從來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不知是成本考慮還是安全問題,總之大會就不用玻璃,不過硬膠就硬膠吧,反正算是個別緻的飲法。
喝罷,下意識還杯,店員微笑揮手謝絕。我不是想按樽,只是想還杯,這硬膠於我有何用?掉了它,為地球製造垃圾;拿到家中收藏,又不是甚麼精巧的紀念品;就算硬要店員收下,他們也不會清洗重用。那個杯邊,三毫米厚,杯身更有廿八厘米高,丟一個,三年不索取膠袋也不能贖罪。
對膠袋,終於有對策;但對塑膠的使用與循環回收,我們卻沒有有效政策。塑膠製品由廠商隨意生產、推售、圖利,但其製造出來的環保責任,往往留給消費者與市民承擔。塑膠製品之所以便宜,因為製造商沒有將塑料的外在成本計算在生產成本之內,用完即棄,外在成本就轉嫁到環境之上;用完不棄,你也必須在家中找一兩尺地方好好貯藏,以新式豪宅尺價計,成本就是一兩萬。只有用完拿去回收,才能有效將外在成本再轉化為生產成本。
環保意識強的地方,思維早就超越膠袋稅,澳洲有個小鎮,鎮上居民自發公投立法,禁止鎮內售賣塑膠樽裝水,因為在鎮內只要扭開水龍頭,就有免費而清甜的自來水可喝,何必膠樽?這種自省,香港人就是學不來。
膠會製造麻煩,還是玻璃比較易相處,人人都說,玻璃樽裝可樂比膠樽裝和罐裝都好飲,最初一公升汽水推出市面時,都是玻璃樽裝的,徧徧市場的喜好不能主導產品的生產方向,因為超市的快速售賣模式,不屑跟你做按樽這種幾毫子的買賣。
玻璃比塑膠更有回收價值,多用玻璃樽,膠樽就會減少。不過你有沒有發覺,我們為何只有藍廢紙黃鋁罐啡膠樽?你在便利店買一支啤酒的話,最後就只能把它丟到垃圾筒,折墮程度,不下於濫用膠袋。政府立例,用膠袋要罰五毫,其實應同時立例,按樽可賺五毫,相信後者更見果效。

康城廣告節



聖誕、新年、清明、八月十五、七月十四,那個大節對你最重要? 對於廣告人而言,肯定是康城廣告節。
每年康城舉辦過電影節後,都會舉辦廣告節,是全世界最具代表性的廣告盛事。行外人未聽過絕不為奇,畢竟沒有王家衞、梁朝偉、張曼玉,娛樂味欠奉。
康城廣告節每年均會選出該年度全球的最佳廣告,能入圍的作品,都是地球上最高的創意標準。康城廣告節並非只表揚廣告創意,其實當中涵蓋各種行銷手法,包括電視廣告、電台廣告、平面廣告、戶外廣告、綜合宣傳策略、網絡行銷、公關、設計等等好幾個創意範疇,每個範疇會再細分類別,各類別皆設金獅、銀獅及銅獅獎,並會從各金獎作品中選出一件為全場大獎,叫Grand Prix。
今年香港有作品歴史性的贏得Grand Prix。
那是個設計Grand Prix,作品是Nike青少年籃球賽的創新海報概念。同樣是最高榮譽,公關Grand Prix就是昆士蘭旅遊局那個全球第一筍工宣傳企劃, 綜合宣傳策略Grand Prix則是奧巴馬競選宣傳攻勢,可想而知,這個Grand Prix全場大獎的份量,真的比金銀銅都要重。
可是,這件作品贏了全球創作人的目光,卻爭不到幾版本港主流報刊的曝光,湮滅了屬於香港人的光榮,回想劉雲傑獲日本漫畫家垂青獲獎,也得到過傳媒幾個星期的寵幸;另外有一條獨立動畫揚威日本後得不到政府的重視,亦曾成為一時新聞,而一件廣告作品獲得了全球最高榮譽,我猜想全城只有少於百分之一的人知道這個消息,千分之一的人關心,萬分之一的人因而感到驕傲。
萬分之一,大概就是七百人,得獎的團隊及其公司員工可能就佔了三四百,其餘三四百是團隊的真心朋友和家屬。
那千分之一關心的人,大部分是同行,小作品得大獎,或會勾起同行敵國的恩怨情仇,以公司立場看,敵人的勝利就是自己的失敗,酸溜溜的一定有,說三道四的也不少,門戶之見,一向都是窒礙行業發展的絆腳石。
但以民族立場看,一個純香港的創意團隊能成功染指國際最高榮譽,我認為是為土生土長的創作人吐一口烏氣,近年,某些本地4A公司就是喜歡空降外藉高層,以為可以打救香港疲弱的創意水平,結果,他們可以做的,只是不斷重組公司,以陰乾方式裁員,以及撥款做飛機稿(專為獎項而創作的所謂廣告),有的甚至看輕本地客戶的重要性,專心經營跨國大客,令公司文化失衡。
又有公司會從外地重金禮聘當時得令的創作人來港坐陣,未爭到獎項已有借種產子之嫌;亦聽說過有人用應徵者的個人作品,厚顏地加上自己的名字參賽,得了獎就升官發財,總之求獎不求創新,只求捷徑。
這個行頭,千奇百怪,不過我相信,堅守崗位,真心推動香港創作水平的依然大有人在,這班人,有獎沒獎,都是英雄。
參考網站:http://www.canneslions.com

審美小兒科


有關曾灶財的毛筆書法,有人認為是塗鴉,有人認為是墨寶,九龍天星碼頭近幾個月就拉起了橫額,希望保留最後的幾個遺址,搶救地道的文化遺產。
甚麼是美?甚麼是醜?甚麼該去?甚麼該留?甚麼是藝術?甚麼是文化?甚麼是書法?甚麼是集體回憶?都是問題,可是又不是問題,因為對管治者而言,問題不是甚麼才有價值在公眾地方展示,而是在甚麼程序下才有利於在公眾地方展示?
為這個問題給予一個答案很難,也很麻煩,要理順一個伯伯的非法塗鴉,並將之化身為本土文化代表,可能需要屋宇署、土木工程署、路政署、康樂及文化事務署、藝術發展局以及區議會等十幾個政府部門的研究與審批,還需花幾百萬找專家鑑別當中的藝術價值,掌握充份理據後,再進行諮詢了解市民的普遍立場,得到共識,然後始能申請撥款及成立保育機制苛護這件疑似藝術品,過程相當複雜,除非同姓三分親,否則曾特首可能寧願多請幾個油漆工人,把麻煩抺乾淨,再自詡為社會創造就業。
髹油,栽花,掃街,一向就是我們所謂美化環境的思維,而且是從管理的角度出發,這無可厚非,但城市的美學就變得很局促,我們城市,尤其是公共設施的顏色,圖案,形態,都不是由藝術眼光決定,而是充滿了行政考慮。
街上的兒童畫就是一個典型例子。當遊走於護土牆,天橋底,不難發現各大小區議會都喜歡放大校園畫作,以粉飾繁榮香港,勾畫未來,甚至歌頌祖國。這幅有藍天白雲、彩虹、手牽手的小朋友和香港建築物,那幅有手拖手的一家人,香港景物、彩虹和藍天綠地,內容相差無幾,既人畜無害也很公式化,畫功不差,但藝術成就未必勝過皇帝的御筆,也不會演化成能代表香港的書畫風格,但管治者就是喜歡,因為不但可以借天真無邪的小手,宣傳公民教育訊息,而且還「美化」了環境。
但這種美,是美術堂貼堂的美,不能作為美化城市的標準硬件,硬將兒童畫扭曲為雅俗共賞的公共藝術,不會是栽培畫家的捷徑,更無助於提升香港人的藝術欣賞能力,也不能為香港營造一個具創意的氛圍。
如果政府有一個斜坡要美化,有一個天橋底要粉飾,為甚麼不認認真真找些文化藝術工作者合作?為甚麼要把美化城市的機會留給街坊福利會及區議會合辦的繪畫比賽?為香港設置幾個當眼的本土文化藝術地標,孕育有自己特色而又有質素的街道創作,不是更合理嗎?
用小兒科的審美眼光,走不出官僚的管治思維,不承認本土文化特色,甚至要把它連根拔起,說甚麼要發展創意文化產業?現在很多創意文化藝術界人士根本就開工不足,政府不如多開幾千個位,請他們掃街剷葉。